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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寒风刺骨阴天雨 大食堂哭声阵阵

发表日期:2013年4月3日  出处:原创  作者:高鹏守才  本页面已被访问 5229 次



第八回 寒风刺骨阴天雨 大食堂哭声阵阵

作者:高鹏守才

编辑:心缘之恋  

一会儿,天上的雨越下越大,从南屏山小高炉回家的人们,他们个个被雨淋得像落汤鸡一样,寒风阵阵,饥寒交迫,他们都在用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。高庭合身后的被子一样被雨淋透,寒风刺骨,路滑泥粘,弄得他们个个都筋疲力尽。他们走的小路都很窄,全是田埂小路。因为当时没有大路,宽些的路都改成农田了。一时间他们摔倒了几个,个个都变成了泥猴子。

高荣雪不时的望着老天骂道:“死天,死天爷子,早不下雨,晚不下雨,我们走在路上就下雨,害得我们真像;吊死鬼装扮新娘,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的。老天总是在折磨,我们穷苦人。”

高荣雪满脸胡须,苍白的面孔十分难看,身上家布衣服被雨淋个湿透,他还打着嚏喷。高庭合对高荣雪说:“老叔你感冒了,身上要是有件蓑衣就好了,看你身上湿得……。” “ 老侄哥你也是啊,老天真是不开眼,屋漏偏遭连天雨,我们的身子骨都是破鼓加一锤了,看来今冬是难逃劫难了。”高荣雪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说。

高庭竹头戴一个破 “斗笠”,身穿一件破蓑衣。“斗笠” 压着眉梢,蓑衣给风吹的哗哗直响。他不时的回头张望着身后。高庭梅对高庭竹说:“二哥是风吹刮蓑衣的响声,不是‘鬼下瘴’你不要怕。” 高庭竹有点慌张的说:“张天师被鬼迷,就是这个样子的。求生真是不如求死,我的身体本来都很虚弱,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,你看这个鬼天气,真是想要我们的命了。” “路再长也有终点,雨再大也有终时。夜在长也有黎明啊,二哥我们慢慢走。”高庭梅望着漫天的雨水,对高庭竹说。

雨越下越大,风越刮越紧。泥泞小路越来越滑,他们的双腿都沾满了泥土。被小树桩头划破的脚底,时时在流血。风雨飘摇,他们的眼睛也在流着苦涩的泪水。像雨水一样的在流淌着,好像要冲洗这个混浊的土地一样,在洗刷着自己的脚面。

大高村也笼罩在风雨之中,凄风苦雨。大食堂的烟囱在冒着浓浓黑烟,烟雾弥漫,整个村庄阴沉沉的。

刘宏法忧虑的站在锅台前,眼睛凝望着锅中的米水。米水沸腾,几口大锅的热气把整个屋子搞得热气腾腾的。俞良友对刘宏法说:“老莫头,这几口锅的米饭够不够吃?”“ 可能够吧,一天的口粮一顿还不够?今后你叫我们怎么填饱肚子?” 俞良友沉思着,想了一下又说:“莫头,队里的胡萝卜不是有吗?放点萝卜啊。” 刘宏法、摇了摇头说:“那点萝卜,管什么用?这些老的老少的少,坐吃山空啊。”刘宏法说:“第一次食堂开伙,大米饭就吃了我们几天口粮了,照这样下去,那还得了,现在的人都是大肚汉,连几岁小孩都能扛上几大碗米饭。一天一人几两口粮,你看玄乎不玄乎?”

刘红先在牛屋,忙着给牛添草,留有子早已等不急了,催着妈妈要到食堂去吃饭。刘红先说:“牛像人一样,冬牛不瘦,春耕不愁。冷天牛不离人,夏天牛不离水,冬天要多喂,春耕才得力啊。”留有子说:“知道,知道了,牛是我们大高生产队的命根子,养好牛就是对大跃进做出贡献,我知道了。

还没有到开饭的时间,敞开几间的屋子早已坐满了人,老的老,少的少,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,一个黑瓷碗。有些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脸盆。留有子水子早已站在饭桶跟前,这是他第一次排队。留有穿的“棉猴”吊在肚鸡眼上,绑着的“木驹” 使他增高了许多。

饭桶跟前几乎满地都是米饭。留有的手被烫了,他惊叫了几声,连忙把碗放在地下,叫水子看着,他连忙又钻到人堆群里去了。

刘红先抱着小丫,刚到食堂一看情景,惊呆了。她抱着小丫对刘宏法,说:“二哥,不是排队吗,怎么是这种样子抢饭?”刘宏法说:“是排队的呀?都是乡里乡亲的,他们都争着抢饭,叫我怎么办。” 刘红先气鼓鼓的找着了俞良友说:“保管员,你看孩子们都被烫得,叫苦连天,哭声阵阵,像这样抢着吃饭,不是弱肉强食了?”

俞良友叹了一口气说:“生产队的事,就是难讲啊,队长不在家,队委都去开会了,谁来维持秩序啊。” 刘红先想了想还是把小丫放下。说:“留有、水子快吃?不然就没有了。”刘红先喂了小丫子吃了半碗饭,等她去盛米饭,缸里早已光光的了。吃饱的人打着“饱咯”走了,没有吃饱的人都在等着米饭,有些小孩见没有米饭了,哭着叫喊着,闹得满屋都是哭叫声。

外面的雨还是滴答的下着。俞良友看了一眼刘宏法心里默默的想:“现在的人真能吃啊。”可他怎么没有想到;现在人的肚子是多么的苦啊,一点油水都没有,他们肚子里,没有一点腥味,尽是野菜杂粮清水撑的呀。村里没有犬吠,户户没有鸡鸣的时代,就是这个样子。

这个时代的人都很疯狂,与天奋斗,其乐无穷的精神,在震撼着大地。大高村的社员们将会面临着更大的考验,那就是死亡与生存的考验。大高大食堂正在开饭,有子眼巴巴的望着空饭桶,口水直流。他咽了咽口水,挺了挺身腰,对自己身后的水子说:“我盛好,你就上,不要怕。”水子眼色迷惘的点了点头。他不知道现在眼前会发生什么,他只知道自己肚子饿。队里的喇叭叫小孩都到食堂去吃饭,家里的锅都要砸掉,大炼钢铁了。

撑死胆大的,饿死胆小的。一个水缸干米饭放在有子跟前,有子还没有回过神来,就被大人抢了个精光。一桶又上来了,围着的人们争先恐后的抢着,人仰马翻的,搞得小孩喊妈的叫老子的哭声连天。刘鸿发站在饭桶前连连的说:“不要抢,不要抢,后面大锅里有的是白米饭,保管你们大人小孩都能吃饱。”其实每个人都清楚,只要自己能吃饱,那里管这么多,人们好多天都盼着吃大食堂了,好似天旱盼甘霖一样,今天盼来了,谁不想撑撑自己的肚皮。

凄风苦雨,风雨连天。高荣雪、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,对高庭合说:“快到家了,你看大高村庄的烟雾,食堂正准备我们的饭呢?” 高庭合看着自己熟悉的村子。家,这是游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?它现在是队里的食堂了,它不是我的家了。我不知道妻子和父亲,他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呀。高庭合内心充满着矛盾,他想家,又怕去家。他想着自己的娇妻,又想着年老的父亲,他在旧社会也过着不是人过的生活,新中国成立了,自家又是富农,大跃进使人,头脑发热,搞得人人自危,家家清贫如洗。我们大高连一只鸡都没有,何谈养鹅养鸭啊,人饿得都在吃树皮了。现在吃大食堂好了,虽然我家没有了,给队里做大食堂,能有饭吃就好了。高庭合想到这里,自己会心的笑了,心里感到暖暖的。

高荣雪回头对着大家说:“我们先都不要回家,先到食堂搞饱肚子,暖暖身子,再回家去。” 高荣雪看着大家个个像落汤鸡一样,他又在骂着老天。“温天,死天,鬼天,害死人的鬼天。” 高庭竹说:“老叔。杀了雄鸡,阻止不了天亮,老天要下,老姑娘要嫁,我们也没有办法啊。这是我们生不逢时,命苦所造成的啊。”刘宏彬弓着腰直打冷战,站着不走了,他两眼发花,一头栽倒在大高村的大塘边,他苦涩的失去了知觉。人们在慌乱中把他抬起,抬着向村中的大高食堂走去。

高柏氏一遍按摩着丈夫聋子的肚皮,一遍喃喃的说:“你怎么瞎吃,饿死鬼投生,一顿饭把你撑的。”高荣山有气无力的说:“白米饭太好吃了,我好多天都没有吃饭了呀,你是知道的呀,大食堂就是好,随便吃。”

“你像小孩一样吗,不能少吃一点吗?”高柏氏看着丈夫苍白的脸色,鼓涨的肚皮,一脸忧虑感。饥饿能把人饿死,膨胀也照样能撑死人啊。茅屋外面,小雨滴嗒嗒的下个不停,凄风苦雨,天地黄荒。

高荣山喝了几口凉水,自己的肚子更加膨胀了,他躺在床上睡卧不安,妈妈娘娘的叫着不停。高柏氏急得无法,想去叫儿子,几个儿子都不在家。大儿子高庭松在公社,老二老三都大炼钢铁去了。她望着窗户外的雨,现在农村又没有医生,又没有药,叫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办。她看着丈夫难受的样子,自己心里也十分难受,两眼泪水哗哗直流。她能想到了什么?现在人人都是这样,在苦海中挣扎。家里没有吃,食堂才开伙,第一次到食堂吃饭,自己丈夫就被撑的要死。要是真的涨死了,真是让人好笑啊。应了古人的俗语了;“饿死胆小的,撑死胆大的。”

高荣山看着屋子低矮,四壁空空,门边屋上的稻草滴着黄色的雨水,一股心酸涌上了心头。他想起了自己贫寒的一生,生在富饶之乡,却过着酸楚的生活。解放前给人帮工,自己的孩子又做人家的佣人。解放后没有过上几年好日子,就大跃进了,大炼钢铁了,铲草皮,做肥料,搞得人人自危,饥荒四起。要不是自己丈夫饿得心慌,吃了些稻糠糊糊,光吃米饭也没有现在的后果啊。肚子疼痛的要命,心肝俱裂。高荣山在呼喊着;呼天叫地的,天地不应,只听苦雨萧萧,滴滴答答的声音不停。

留有子在食堂第一顿也是吃的太多了,他慌忙跑到奶奶家小茅屋墙脚拉屎,肛门撕裂,鲜血流淌。听到茅屋内老爹的呼叫声,慌乱的用稻草揩了揩屁股,回到家向妈妈说去。刘红先在家正忙着缝补小孩衣服,今天一早下雨,队里没有叫上工。她看着小丫子的“大褂”真的再也不能穿了,腐烂了。它经历了老大老二老三,现在又经了老四。刘红先摇了摇头,从破篓里翻着补钉,就是找不到一块像样的补钉。刘红先自言自语的在说:“难怪啊,新老大,旧老二,补补链连是老三。拆拆缝缝给老四。”

留有子风风火火的跑进家门就叫着说:“妈妈不好了,小屋的老爹不照了,我在屋后阿屎听到的。”“ 怎么会呢,早上不是好好的吗?刚吃过中饭。”刘红先说。“那你去看看啊,我说的是真的啊,老爹在屋里叫得声音那么大。” 留有子说。

“不会出什么事的吧,我看他在食堂吃了那么多锅剥,还能有病。”刘红先不在意的说。留有子用手拉着妈妈说:“你快去啊,妹妹我在看着。”刘红先穿着蓑衣准备穿“木须”鞋,留有子见了说:“妈妈没有事,你就穿腿上的布鞋,顺着屋檐,找着干净地石头块走。”刘红先朝留有子瞪了一眼说:“你尽说胡话,路这么烂,不穿木须鞋,怎么行啊,你想叫我的一双鞋也坏啊。”留有子看着妈妈笑着说:“那你穿包。”留有子爽快的从墙角把“木须鞋”拿给妈妈。

高荣山的茅屋站满了人,大高村的老爷们来了好几个。高柏氏急的真的是像热锅上的蚂蚁,不知如何是好。一看刘红先的到来,连忙说:“你看你爸肚子膨胀的像老瓜田鸡一样?他妈妈娘娘的叫着,我给热毛巾捂着也没有用。”

雨越下越大,草屋沿的水滑滑直淌。高荣山这时他已是有气无力,力不从心了。他脑海沉浮的梦在消逝。“他父辈给他起的名字‘雪奔高山’,山顶有雪。他又给自己的儿子叫,山上有奇松山竹,腊梅。松竹梅岁寒三友劲拔雪山之上。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高荣雪来,雪为圣洁之物,雪下有树。他想着自己的儿子,能和松,竹,梅一样的挺拔茂盛。他又想着自己的遭遇一生,真是人生苦海无边……。”哇的大叫一声,满口流血。高荣山的阴魂随着一道清风漂浮着,永远地离开了人间,离开了大高村。

高柏氏看着丈夫消瘦的脸面,一双干瘪的眼球,人死了连一件新衣都没有,上身穿着旧棉猴,下身穿着家布裤。刘红先看着这一切,内心也在流着泪。她望着小屋的人们,想找一个人去给自己的丈夫送信,给南屏山炼铁的老二老三送信,他们是他的儿子啊,爹死了,不能让他们不知道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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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相关评论:    

发表人:爱心天使
发表人邮件:AINIDAOYONGYUAN@163.COM发表时间:2013-4-4 13:45:00
人生里的悲欢离合,酸甜苦辣,都叙述在文字里点点滴滴......欣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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