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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八篇
2000年8月17日 星期四 晴
今天一大早起来，我就给林海发了一条信息：“我和女儿明天一早坐八点K1296次列车去北京，大概后天中午两点到。”
他急忙回了信息：“白云，真的吗？太好了！我这不是在做梦吧？”
我回复他：“是真的，不是做梦。是不是太打搅你了？太麻烦了？”
他立刻回信息：“说什么话呀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。怎么会麻烦？一路上注意安全！我准时到车站接你们。”
哎呀，怎么还没见面，我的心就在怦怦直跳。怎么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？我渴望那个时刻的到来，又害怕那个时刻的到来。我趁女儿还没起来，我在忙乱中翻着衣柜，床上堆了一大堆衣服。每一件衣裙我都站在大衣镜前比划一番，怎么在平时觉得每件穿上都很好看。可今天穿哪一件都不顺眼，都难看极了。唉，在我的心目中，他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。虽然看了照片。但他的变化不大，还是那么风度翩翩。唉，我真没有自信面对他呀。也许，是这么多年的磨难沧桑，在自己的脸上已经刻下了无法抹去的岁月痕迹：原来白皙的皮肤已经松驰暗淡无光了，原来大大的眼睛也失去了光芒。额头、眼角都爬上了清晰的皱纹……天哪！我，这个形象该怎么去面对他呀！唉，看着镜子中已经苍老的面孔，我真后悔答应去见他。我一次次拿起了手机，可现在却怎么变卦呀？唉，算了。也许，这是老天爷安排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……
正在我心慌意乱之时，女儿起来了：“妈，你这么早就起来了？怎么翻了一大堆衣服呀？你在选衣服呀？不知道穿哪件？奥，我帮你选。就穿这件连衣裙吧？你看上半身是白色，下半身是黑色短裙。很职业，很高贵又不俗气。”
“真的吗？我怎么感到哪件都不称心啊？”
“哎呀，我的美女老妈呀！你本来就是个大美女嘛。其实穿哪件都好看。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讲究啊？怎么见心上人去呀，反倒就没有自信心了？”女儿眨着眼诡异地笑着说。
“你这个死丫头，怎么没大没小。竟开起你妈的玩笑来了？”我不禁红了脸。
“哎呦，我的老妈呀，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？人之常情啊，女为悦己者容嘛。真难得呀，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这样没主张啊！”女儿嚷道。
“好了。别取笑你老妈了，我就穿你说的这件吧。天热，再拿些换洗的内衣裤。外套有三件就够了，你去准备你的，装到一起。”
吃完早饭，我对女儿说：“你先冲个澡，我去取些钱。顺便买上二斤木耳，给你林伯伯带上。”
说完，我来到街上的农行取了一万块钱。我走了几个摊位，买了二斤好木耳。一斤要33块钱，二斤刚好66元。我想多好的数字呀！六六大顺啊！但愿这次不平常的出行能六六大顺。就冲这个吉利数字，我也没讲价，买下了二斤木耳。我在每个商店挨家寻找着，寻找着我昨晚想了一夜，要送给他的礼物。我找遍了所有卖玻璃杯的商店，可没找到我想要的那一种。我把他送给我的两只玻璃杯打碎了，杯子已经被我粉身碎骨了。在二十四年以后的今天，我要还他。可惜，真没找到一模一样的。唉，算了吧？就把家里的景德镇龙凤套杯送他两个吧，上面有两只小鸟，两朵鲜花。意义也很好呀！唉，也只有他能理解我送杯子的含义了。
我忽然想给他买一个肩挎的皮包。他经常出差，漂洋过海。我没办法陪他，就让我买的包陪他吧。我来到本地最大的商场，挑来选去，我选中了一款黑色价值468元的男士肩挎包。虽然这个包不是最好的，但我就冲这个价位：四季又顺又发呀！也许，他的包很多。但我相信，我送给他的包是他最喜欢的。祝愿他一年四季又顺又发！
买完皮包，我又来到男士卖领带的专柜前，又给他买了一条蓝色带小白花的领带，当他戴的时候一定会想起我……唉，我这到底是怎么了？都快奔五的人了，怎么还如此多情善感？……
我回到家，打开了柜子。翻出了龙凤套杯，一个茶壶，六只杯子。我精心地挑选了两个杯子，我把它们装在袋子里匆匆向精品屋走去。
售货员帮我找了个盒子，把它们装在了里面。盒子的空间有点大，售货员往里面塞着纸。我让她等一下，我急忙回去把装在塑料圆桶盒里的领带拿了来，装了进去。售货员给周围塞了些纸固定住了，说以防杯子在里面晃荡破了。她让我挑选包装纸，我忽然发现有粉底色，上面竟然有红蓝桃心的包装纸。我高兴极了，就选它了。我在想，我没买到一模一样的玻璃杯。但包装纸上满满的都是红色，蓝色的桃心啊！他该理会其中的含义……
忙了大半天，我才回到了家。找来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装过酒的红大包，把要带的衣服装在包下面垫着，把要送给他的皮包，和皮包里面的礼盒放在了衣服上面了。心想，这样就不怕杯子破了。
一切准备就绪了，我让女儿去买火车票。我要冲个澡……
唉，都一整天了，还没见到已经走了两天的他回来。我只好给他打了个电话，说去北京看病。他只说知道了，就挂断了电话。唉，就这样一个人了。好像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，我的病他从来都不知道一样。我的死活跟他无关……
唉，忙忙乱乱了一整天，我终于躺在了床上。心想赶紧睡个好觉吧？要不，眼睛肿了，黑眼圈眼袋下来了怎么见他呀？可是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。真不敢相信：二十多年没见他了，可再过三十多个小时就见到他了。这是真的吗？连自己都不敢相信。唉，心里翻江倒海，虽然已经夜里一点多了，但大脑还异常清醒……
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，好像还在做着梦，梦里他接过了我的包……嘀铃铃的铃声忽然响起，我突然惊醒。赶快起床叫醒了女儿，吃了点饭。我们带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，匆匆向火车站走去。
（看到这儿，董事长自言自语道：白云，我和你一样啊！当看到你的短信：你说你们要来北京，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我以为我眼睛看花了，我看错了。我闭眼睁眼看了三次，我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。这么多年，我走南闯北，漂洋过海，我走过多少国家，我接见过多少中外名人，学者。在几千人上万人的大会上讲过多少次话，做过多少次大会报告。我从来没心跳过，没紧张过。可这是怎么了？听到你要来的消息，我的心竟怦怦跳个不停。我，仿佛回到了童年；回到了我第一次，送你玻璃杯子时的情形；回到了第一次鼓足勇气去吻你时的情形……
这两晚上呀，我也是心潮澎湃，难以入眠啊。我在想着千次万次见你的情形……你的变化大吗？是瘦了？还是胖了？是什么发型？该不是还梳着一个偏头马尾巴吧？……唉，你看我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呀？唉，都老了。还那么富于幻想，那么浪漫……想到你，我感到心里暖烘烘的，好温馨，好温暖……唉，我这辈子中国的外国的，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？可唯独只有你——让我牵肠挂肚，魂牵梦萦的白云，才能让我有这种异样的感觉。我深深地知道：也只有你才能触及到我心中，最柔软的那一块神圣之地啊！……
昨晚上似睡非睡，梦里的你在向我走来……墙上英国朋友送的大挂钟准时报时了。我醒了，可我依然闭上眼睛，我多想延续刚才的梦。唉，可尽管眼睛闭上了，可怎么也睡不着了……
我起了床，不由自主地在衣柜里翻着衣服。站在衣镜前，我比了一件又一件……
她进来了，差异地问：“你在照什么呀？老了老了，还成了老来俏了？你挑哪件衣服呀？哪件不是几千块钱的名牌呀？想穿哪件？我给你找。平日里也没见你自己找过衣服呀？奇了怪了，见什么重要的人物啊？还亲自找衣服？”
我遮掩着说：“去见一位重要的外国客户，得正式一点，显得对人家的尊重嘛。那你就把那件我从法国带回来的白衬衫，蓝薄料裤子给我找出来。唉，真的还不好找。非夫人莫属了……”
其实，我突然决定要穿这套衣服，是因为我想起了我们的第一次约会，当时我就穿这样一身颜色的衣服。但愿见了你，会让你想起你曾经熟悉的身影，而不会感到太陌生……
保姆请我们到餐厅吃早餐。我来到餐厅坐下，我只吃着面包，吃了一片又一片，竟忘了加我平日最爱吃的果酱了。
夫人问我：“怎么突然今天不吃果酱了？牛奶都快放凉了，怎么还不喝呀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？……”
“没有啊！我今天感觉胃不太舒服，不想吃太甜的东西。牛奶，马上就喝……”我急忙掩饰道。
唉，白云啊，几十年了，从没有这样过。没这样地魂不守舍呀！……
“老林，要不找医生来看看？”夫人关切地问。
“唉，没事。家里有药，吃点就可以了。我要去睡一会儿，一点了叫我。两点去见那个客户……”
说完我急忙回到卧室，以掩饰自己的失态……）
（待续） | 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