迟归的儿子,望着躺在灵柩里的父亲,是那么的平静。父亲,责罚我吧!跪立的双膝已是疲惫。哪怕您那指点风浪的手掌第一次落上我的脸颊,也无怨。只想留一份鲜明的记忆,不让心血再流。别怪我流泪,父亲。心已经脆弱得不忍卒读坚强。想您69年的苦难,也无法中和。总得等我以自己的血汗,聊尽孝心。您为什么不能等待?为什么?我为什么要走?最后一次见您,沧桑的脸上还有艰难的笑容,告诉儿子:“好好工作”我的承诺欢欣:“爸爸,等您康复了我们来接您。”而一电话破灭了我所有的心愿,千里之外的痛楚以让儿子举步艰难。怎忍来看着支离的家?怎忍再看恍若隔世的人情?怎忍再看母亲额头上新刻的苦难?父亲,叫我怎能不在冥想中逃遁。而不眠的夜色已经不能编织梦境,只任惨痛腐蚀遍体。若儿子只是无知的顽童,或许不会扭绞稚嫩的心。而今已走向成熟。年轻的肩头就这么担负沉重。望着遗像,看您嘴角绽出的笑容,冥然观望相拥而泣的家人。父亲,您的生活曾经稳固得难以冲击,您该流连餐桌前天伦的欢欣,为什么要走?又走得那么路途遥远,走得那么不能接近!
那是黄昏。千里跋涉匆匆,看灵堂灵柩里安祥的您。而天空正下着淅洌的雨,那是泼洒上苍的垂泪。此时,夕阳硕大地沉沦,如您一声无息的哀叹。怎让我遏止撕裂心肺的痛楚,任母亲环抱我,“你爸的命苦啊,儿子。”朴簌簌是无声的泪滴,站立如失却生命的雕塑。空白的思想是一片荒芜的土地,再不能生长心绪。至等待一个缺口,奔泻满蓄的滚滚泪水。那个夜晚静冥,如一汪不再摇曳的池塘。一袭白衣披身,轻轻地轻轻地送走您真善的灵魂。古老的风俗啊,残酷如一个毫无人性的暴君,叫我送走?我怎忍心送走?怎忍!只这样永世贴胸,陪伴孤苦的自己,一生一世都有支撑,都有依附。一堆圣洁的火焰熄灭狂想,若您真能远足,总有一日等您归来,是吗,父亲?
而今。您走了。您墓前站立的儿子拭问苍天何忍?父亲,我惨痛地走向孤独。恍若隔世的心灵就这样观赏人世,而没有什么现实真正走向我的心底。深沉的思索就这么在风雨中哭泣,悔不该不听您的劝告。而您竟走向轮回。在凝固的历史里安插一个痛楚的不安分。于是我向往沙漠,向往广袤的放纵,既然已注定没有大海。我答应您我已经坚强,只让默然塑造思想的宽广。而躁动或许再无港口。
父亲,我已不能忍受。让心的绞痛恢复平静吧。让我先搁下这支沉重的笔,寻找一个更新的开始。您知道,它流淌的已不是墨,而是血。